秦代民间出行择日吉凶习俗:日书为参考,特定忌日不宜行
(一)
出行,特别是远行,对古人来说是一件非常重大且具有危险性的事情,为了预防可能会遇到的各种人为的或者自然的灾患。出行择日,卜其吉凶,就成为了古人常见的习俗。同样如果你是一个生活在秦代的普通百姓,出行前首先最重要的是看一下黄道吉日,而《日书》作为秦代民间流行的择日吉凶的工具书,便可以作为参考。比如说,《日书》甲种《到室》载:
“正月丑,二月戌,三月未,四月辰,五月丑,六月戌,七月未,八月辰,十月戌、丑,十一月未,十二月辰。凡此日不可以行,不吉。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134)
这是说,在正月的丑日、二月的戊日、三月的未日,一直到十二月的辰日秦代民间出行择日吉凶习俗:日书为参考,特定忌日不宜行,凡是每个月所特定忌日都不可以出行。
若是你择吉日出行,就可逢一至九“喜”(好事)。
“戊己丙丁庚辛旦行,有二喜。甲乙壬癸丙丁日中行有五喜。庚辛戊己壬癸餔时行,有七喜。壬癸庚辛甲乙夕行,有九喜。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简135))
要是你选错了日子,那就会出现各种问题。比如说,《日书》甲种记载“大败日”不宜出行,执意出行就会有生病的危险:
“春三月季庚辛,夏三月季壬癸,秋三月季甲乙,冬三月季丙丁,此大败日,取妻,不终;盖屋,燔;行,傅;毋可有为,日冲。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89)
或是,出行将会面临被官府抓走的危险。
“执日不可行,行远必执而于公。”(放马滩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18)
还有一些大凶日,需要去避讳,不然就会死亡。《日书》中记载着“赤帝临日”不可出行一条:
“凡且有大行、远行若饮食、歌乐、聚畜生及夫妻同衣,毋以正月上旬午、二月上旬亥,三月上旬中,四月上的丑,五月上旬戌,六月上旬卯,七月上旬子,八月上旬巳,九月上旬寅,十月上的未,十一月上旬辰,十二月上旬酉。
凡是日赤帝恒以开临下民而降其殃,不可具为百事,皆毋所利。即有为也,其殃不出岁中,小大必至。有为而遇雨,命曰殃早至,不出三月,必有死亡之志至。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127-130)
这是说:赤帝每年临凡的十二天是降灾的日子,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出远门(或是吃喝玩乐、夫妻同床)的话,不出半年,灾祸不管大小都会降临;要是在途中遇到了大雨,那你便非常不幸,三个月之内必定死亡。除此之外,还有“外害日”、“危阳日”“五音日”等时间需要去注意。
出行之前除了需要挑选黄道吉日之外,还应该关注出行的方位。根据你的出行方向、规避不吉,选择最佳的时间出行。不同的年月日,可能有着不同的禁忌方向。如《日书》甲种的《归行》记载了四季某些特定的时间不可出行的方向:
“凡春三月己丑不可东,夏三月戊辰不可南,秋三月已未不可西,冬三月戊戌不可北。百中大凶,二百里外必死。岁忌。”(睡虎地《日书》甲种简131)
另外,为了方便每日出行,放马滩秦简《日书》有着对每月第一日至三十日中的每天“旦、日中、昏、中夜”宜于出行的方向进行了详细规定,便于你来选择。如,
“入月一日。旦,西吉。日中小六壬择日法吉凶,北吉。昏,東吉、南吉。
入月二日。旦,西吉。日中,北吉。昏,东吉。中夜,南吉。
人月三日。旦,西吉。日中,北吉。昏小六壬择日法吉凶,东吉。中夜,南吉。
入月四日。旦,西吉。日中,南吉。昏,北吉。中夜,東吉。
入月五日。旦,南吉。日中,西吉。昏,北吉。中夜,東吉。”(放马滩秦简《日书》甲种)
比如说,这个月初你要到南边办事,就可以迅速查表得知:5月早上往南走最吉。
要是出远门,只靠徒步暴走,也不是办法。所以有时候必须要选择交通工具,走陆路可供选择的有马、牛;走水路,就需要乘船。不管是乘马、乘牛、乘船都有风险,怎么能草率出行呢?所以也得查查吉日,适合乘什么出行。《日书》也有何时骑马出行有利,何时乘船不利的记载,可供参考。
“丁卯不可以船行,六壬不可以船行,六庚不可以船行。”(睡虎地《日书》甲种简97—99)
(二)
可是要遇到特殊情况,由不得自己选择吉日、吉方向,不得不出行。那么该怎么办?下边介绍两种方法助你无忧出行。
第一种,我们可以称它为“禹步”法。操作如下:
“禹须臾·行不得择日:出邑门,禹步三,乡北斗,质、画地,视之曰:‘禹有直五横,今利行,行毋咎,为禹前除得。’”(放马滩秦简甲种《日书》简66—67 )
这句是说:你要把自己当成传说中大禹,走三步,面向北方清理出一块空地,在地上画五道线,说,“禹画了五道线,今天利于出行,出行不会出现灾害,(诸鬼神)为我(禹)解除道路的风险。”那么问题来了,画线、念词都很简单,但是禹三步具体是什么走位呢?是踢正步踢三步,还是原地踏步三步呢?
东晋葛洪在其著作《抱朴子》中介绍了两种禹步步法,可供大家出门时做参考(道教法术中“禹步”与先秦巫术“禹步”有较深的渊源关系)。
《抱朴子·仙药》:“禹步法:前举左,右过左,左就右。次举右,左过右,右就左。次举左,右过左,左就右。如此三步,当满二丈一,后有九跡。”
《抱朴子·登涉》:“又禹步法:正立,右足在前,左足在后。次复前右足,以左足从右足并是一步也,次复前右足次前左足,以右足从左足并是二步也;次复前右足小六壬择日法吉凶,以左足从右足并,是三步也。如此禹步之道毕矣。”
上边看不懂没关系,下边图解,让你一目了然。
(资料来源: 工藤元男著《睡虎地秦简所见秦代国家与社会》,第206页)
第二种,比较简单、迅捷,适合懒癌患者。操作如下:
“有行而急,不得须良日。东行越木,南行越火,西行越金,北行越水,毋须良日可也。”(周家台 30 号秦墓简牍《日书》)
这条是说:如果有事须立即出发, 来不及等到吉日。那么,根据出行的方位,只需举行一些简单的仪式即可。如出行方向为东,出行者就象征性地跨越木;为南,就越过火;为西,就越过金;为北,就越过水。通过这样的仪式后,就无须等待良日再出行了。
(三)
选好方向、良辰吉日后,还有一个必备环节,就是祭祀“行神”。那么“行神”指的是什么呢?该如何祭祀呢?其实在秦代,行神形象尚未具体化、人形化。人们称为“常行”或“大常行”。据日书《行祠》记载:
“祠常行,甲辰、甲申、庚中、壬辰、壬中,吉。毋以丙、丁、戊、壬”(睡虎地秦简乙种《日书》简143)
或《行行祠》云:
“行祠,东行南(南行),祠道左;西北行,祠道右。其号曰大常行,合三土皇,耐为四席。席餟其后,亦席三餟。其祝曰:无王事,唯福是司,勉饮食,多投福。”(睡虎地秦简乙种《日书》简145—146)
上边两条记载了秦代祭祀的对象,即“常行”或“大常行”以及祭祀的操作方法。在祭祀行神“大常行”时,一并祭祀三个土地之神即“土皇”,共祭祀四个,把酒洒在地上祭祀四个神,连续洒三次。并说“所祝的不是国事,希望可以赐福于我。请诸神吃好、喝好,多多赐福!”既然是祭祀,我们只用酒显然有点合适,最起码得准备点肉。那么“行神”爱吃什么呢?答案是:狗肉。据《占梦书》记载:
“梦见犬者,行欲食。梦见汲者,疠、租欲食。”(岳麓书院藏秦简《占梦书》简42)
意思就是说:如果你梦见了狗,说明“行神”想要吃了。所以祭祀的时候最起码得有酒、有狗肉才可以。酒和肉准备好了,就要根据你出行方向来确定你祭祀的地方。如上边提到的《行行祠》云:
“行祠,东行南(南行),祠道左;西北行,祠道右。”(睡虎地秦简乙种《日书》简145)
这就是说:若出行的方向为东、南方,须在道路的左边祭祀; 如向西、北方行,则应在道路的右边祭祀。
(四)
在进行复杂的选日子、选方向、祭祀之后之终于可以出门了。但是出家门之后,也有需要注意的地方。比如,《日书》甲种《行》云:
“凡民将行,出其门无敢顾,毋止。直术吉,从道右吉,从左吝。小顾是谓小楮,吝;大顾是谓大楮,凶。”(睡虎地《日书》甲种简130)
这条是说:出门后,不能停下脚步、不能回头看、要走在大路中央或右边,若从左边走便不利。小顾,则小不利;大顾,则大凶。
上边操作之后,你就算真正的踏入行途。行途中,夜黑风高,独自一人,危险重重。要是遇到不洁之物那该怎么办?比如《日书》“诘咎”篇记载:
“人行而鬼当道以立,解发奋以过之,则已矣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46)
这条是说:要是半路遇到鬼挡住你前进的道路,你就立马解开头发,勇闯过去,便可行走天涯。
或是,“大神,其所不可过也,善害人,以犬矢为丸,操以过之,见其神以投之,不害人矣。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27—28)
这条是说:“大神”所住的地方,人不可经过,因为它喜欢加害路过的人。你只需将狗屎抟成丸,拿在手里,通过大神住所时,若见大神出现,就将手中的狗屎投向大神,它就不会危害了。
或是,“人过于丘虚,女鼠抱子逐人,张伞以向之,则已矣。”(睡虎地秦简《日书》甲种简45)
这条是说:人经过土丘时, 母鼠怀抱小鼠仔追逐人。只需将伞张开对着母鼠, 它就不来追人了。
(五)
躲过上述各种危险后,终于到达目的地,办好了自己事情。是否可以舒一口气,快快乐乐,飞奔回家呢?答案是否定的。回家,仍然有禁忌。除了上述出行的日期、时辰、方向需要注意外,也有专门的回家的禁忌,需要去避讳。
“久行毋以庚午入室。长行毋以戌亥入。(睡虎地《日书》甲种简95—96)”
这条是说:在长时间在外边出行或者到很远处出行的不能在庚午、戌亥的时间回家。
又比如:
“正月七日、二月十四日、三月廿一日、四月八日、五月十六日、六月廿四日、七月九日、八月十八日、九月廿七日、十月十日、十一月廿日、十二月卅日,是日在行不可以归,在室不可以行,是大凶。(睡虎地《日书》甲种简107-108)”
由这一条可知:一年的每一个月都有一日是不可以回家,不可以出行的“大凶日”,如果回家,就会死亡,所以回家之前也要看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当然,如果你选对日子回家,就会有好事发生。如,
“已酉从远行入,有三喜。”((睡虎地《日书》甲种简134)
通过以上叙述,我们知道秦代民间为了确保出行时的平安顺利,不但要选择利于出行的吉日、吉向,还要祭祀行神,除了要遵守各种出行禁忌外,有时还需借助巫术以达到趋吉避凶的目的。时至今日秦代民间出行择日吉凶习俗:日书为参考,特定忌日不宜行,中国很多地区仍然有着类似的禁忌,我们的农历上仍然记载着宜、忌的事项。不论是否科学,传统似乎一直在影响着我们的种种思想和行为。
最后欢迎大家分享自己身边一些有趣的禁忌。
参考文献:《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》、《睡虎地秦简所见行归宜忌》、《秦简日书集释》